背着锅盔去上学

这几天听谭维维的《往日时光》：“人生中最美的珍藏，正是那些往日时光；虽然穷得只剩下快乐，身上穿着旧衣裳……”这一首歌唱进了我的心里，让我想起了我高中的时光。

我是背着馍在礼泉县史德高中求学的。

当年的史德高中，进门是一个大花园。里边鲜花盛开，树木葱茏。右首是高一的教室，左首是高二的教室。院两边的绿树成荫。西边的操场很大，西北角最后种了果树，一片麦子，还有油菜花。操场上有马齿苋、青刺蓟、牛筋草、打碗花等。记得当时女同学都流行穿健美裤，脚底下一双雪糕鞋，扎着马尾辫，青春、靓丽。夏天的傍晚，有同学把桌子抬到教室门口的椿树下复习，树上的花大姐在空中盘旋，不时洒下一阵尿液。有人伸手去追赶时，“花大姐”就在阳光下划过一个漂亮的弧度，飞到一边去了。

印象最深的是，学校东边的猪娃交易市场特别热闹。农历“一四七”逢集，这里便人声鼎沸，吱吱哇哇。有人用一顶破草帽，遮住手谈论价钱，进行交易。一下雨，脏水横流，臭不可闻。我们班主任刘老师说，谁不好好学习，以后就有可能在这猪娃市上卖猪娃。

到了星期天下午，我和我的朋友李立航背着妈妈用老布缝制的馍兜兜，里边装着锅盔，一瓶子咸菜，再还有几个“秦冠”苹果，顺着我们胡王村南边的渠岸一路走着去史德镇。也有时候，我们骑着二八圈的自行车，车子的前边挂着馍兜兜，一路疾驰去史德镇，那辆除了铃铛不响全身都“咵咵”的自行车，第一次让我体会到了风驰电掣的感觉。

记得学校西边第一个小圆门里是我们高一的男生宿舍。宿舍里两排通铺床板，窗子上连个窗帘都没有，老鼠在床底下打洞，没人的时候，它们就在通铺上跑来跑去。有同学从房梁上吊一根铁丝，把馍兜兜挂在上边，防止老鼠偷吃。一兜兜锅盔加一罐头瓶的咸菜是3天的干粮，到了星期三下午，学校会放假，同学们都回家去后半周的口粮。

早读后，是吃早饭的时间。我们去开水房接一碗开水，泡上锅盔，几个人就地围成一圈，把咸菜瓶瓶拧开，你吃我的咸菜，我尝你的绿辣子，一顿饭吃的简单、快乐而知足。学校门口也有卖豆腐脑的，5毛钱一碗，吃的人不是太多。有同学左手一个蒸馍，右手一个油坨坨，蒸馍就油坨坨，吃得格外香甜。吃完饭，馍兜兜就挂在教室后边的桌子上。老师来上课时，空气里还飘荡着咸菜的气味。

吃饭的时候，女生一般都回宿舍吃饭。也有例外的，比如，我们班的一位姓范的同学，就在教室吃饭。她说女生事多很，她不爱回宿舍吃饭。有一段时间，学校对门商店卖羊油煮馍，自带锅盔馍，一碗5元。

这位范同学说：“嗳！中午把你馍兜兜背上，咱俩到门口煮馍走，你摊馍，我掏钱，咱俩一人吃一碗。”

我说：“好！”

那一天中午，我们吃了一顿羊油煮馍。这么多年过去了，我吃过的羊肉泡也已不计其数，但是在学校门口和范同学吃的那一碗煮馍始终是我人生中最香的一碗。

有一次，星期三下午回去取馍。二班的一个女生跟我们班一个男生同村，说让给她把馍捎上。馍捎来了还没给人家女娃，被班上的同学发现了。

“你兜兜里还有包子呢？快叫我尝一个。”大家一哄而上，你一个我一个，把包子吃完了。等女同学来取馍，就剩了半兜兜蒸馍。那个包子也曾将香了我们的高中生涯。

晚上有部分男同学睡在教室，熄灯后，几个课桌合在一起，铺上被褥，就准备睡觉了。馍兜兜就挂在教室的灯管上，以防备老鼠。第二天早上，有同学来敲教室门，里边的同学才开始起床。一次，睡在教室的同学，衣服被小偷从窗户钩了出去，兜里的钱被掏走不说，连好一点儿的皮带也让抽走了，只能先找一截绳子对付着把裤子系好。

如今，生活好了，我们也人到中年了。却越来越怀念背着馍兜兜求学的日子。史德高中，我们待在那个小地方的时候，总想跳出那个圈子，当我们离开的时候，却总在怀念那种青春时光，那种简单、纯洁、甚至幼稚的同学之情。步入社会，一切恍然都在变。只有我们同学之间，虽然职业不同，贫富有别，叫一声名字，还是像当年一样的亲热！我的同学有的成为著名的中医专家，悬壶济世，救死扶伤；有的成为优秀的人民教师，奋斗在教育一线，教书育人，桃李满天下；也有好多同学远离家乡，在新疆、山东等地为自己的理想奔波……

在群里聊天时，我们时常怀念史德高中，怀念我们穿着黑棉褂褂、骑着二八圈的自行车、车子上挂着馍兜兜、一路向史德高中的前进的日子。怀念我们逝去的青春，怀念我们啃干馍就咸菜的岁月。年青时吃的苦，流的汗，走过的弯路，都是我们一步一步走向成熟的铺垫。

那段背馍上学的岁月，在时光的角落里发出醇厚的浓香，越来越清晰的浮现在我的记忆里，如同校园里琅琅的读书声伴着墙外猪娃市上吱吱哇哇的猪叫声，接近生活，奔赴梦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