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国策·触龙说赵太后》里有一句:“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这一点,在我的母亲身上,体现得尤为淋漓尽致。母亲是一个地地道道的农村妇女,她出生于解放前,那时由于家境贫寒,只上了一年级就辍学回家。在我的记忆里,母亲非常勤劳,每每天都黑了,还在田地里劳作,我们姊妹几个玩耍回来,只能在紧锁的门口等她。
母亲是一个很要强的人,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后,她养过牛羊,喂过猪鸡,挖过草药,卖过野菜。为了让儿女们吃饱穿暖,为了不被乡邻们看不起,她用柔弱的双肩支撑着我们这个家。那时全家六口人,父亲身体不好,在生产队记工分的时候,一直算半个劳力,后来做了小学教师,两个姐姐勉强能照顾年幼的妹妹,作务十几亩的责任田几乎全落在了母亲的肩上,她起早贪黑,忙里忙外,从没有喊半个累字。随着年龄的增长,我们几个陆续上学,常常也趁着放学或者周末帮家里干些力所能及的活,割草、砍柴、拾麦穗,过年总能穿上新衣服,吃上点心、糖果,村里的小伙伴会投来羡慕的目光。
母亲对我们要求很严格,我从小就不爱学习,面对枯燥的拼音,难记又难写的汉字,就想偷懒,母亲因此狠狠的揍了我一顿。我哭着问为什么要学习,母亲告诉我,学习好就能考上大学,就能当官,当官就能挣很多钱,能过上好日子,更能光宗耀祖。从此,我记住了母亲这个朴素的愿望。
通过自己的勤奋努力,我终于考上了一所大专院校,最高兴的人自然是母亲了。虽然学校很普通,但在那个年代也是无比光荣的,因为全村多年才考一个大学生。毕业后,分配到了乡镇工作,也算走出了山村,吃上了商品粮。此后,我也给母亲讲工作上的事,她似乎听不太懂,只是叮嘱我:“好好工作”。我心里明白她的意思。其实即使母亲不说,我也一直在努力的工作。虽然工资不高,但比起村里人来,算是很好了。每次发了工资,我都要给家里买些大肉,因为母亲最爱吃肉了,而母亲常说下次别买了,钱要省着花,家里用钱的地方很多。
就这样,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我也没有被提拔“当官”。期间,多次被列为后备干部,每次都兴奋的告诉母亲,最后都没有了结果。每一次带给她希望都成了失望。渐渐的,我也不再说提拔的事,母亲也不再问了。我心里清楚,当官不一定能发财,只有贪官才能发财,贪官也没有好下场。但我总还是觉得亏欠了母亲,尤其是村里人瞧不起我的那种异样的眼光,更增加了我的愧疚感。反倒母亲有时安慰我,“平平淡淡就好”。我知道母亲心里不甘。
于是一如既往,踏实工作,只为了母亲心底的那个愿望。2016年,我的辛勤付出终于得到了组织的认可,被提拔为副科级领导。在领导岗位上,我只觉得责任更大,担子更重,始终严格要求自己,自觉遵守廉洁自律有关规定,依纪依规依法行使权力。我没有把这个好消息告诉母亲,也害怕告诉她。因为我知道自己不会发财,也不想发财,贪腐终将走上不归路,也是耻辱之路。
突然有一天,母亲问我:“听说你当领导了,还是纪委书记?”我点了点头。母亲告诫我:“做人要有人格,做事要有原则,虽然你现在当官了,一分钱也不要贪!当官就不要发财,发财就不要当官”。我差点惊掉了下巴。
一直以来,我都认为母亲没有文化,受封建思想的影响深,满脑子都是当官发财的念头,我本想着找个机会做做她的思想工作。也就在那一次,大字识不了几个的母亲,用朴素的语言诠释着“当官发财两条道”的道理,也为我上了一堂终生难忘的政治课。我不知道母亲的“官念”是如何转变的,她的骨子里就是个本本分分的农民,她对子女的这一份爱意永远在心间,她深深的爱着我,我也深深地爱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