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收悄至,持续的布谷鸟“算黄、算割”的叫声,划过天空,也似乎清晰的划分出麦子的成长期与收割期,大地尽现片片金黄麦浪,一年一度的夏收季又一次到来,曾经的烈日、炙烤、麦芒刺扎、镰锋刃利、圪蹴前行、白开水甘甜酣畅淋漓又唤起我最深层的夏收记忆。
夏收是幸福的,生于农村,长于农村的我经历过粮食欠收、食不果腹的日子。父亲至今有时仍回忆70年代粮食紧张的日子里,曾经家人问当时还是个孩子的我“咱这顿吃什么饭”时,我总是准确并一成不变的回答“豆豆糁子”。陕西的苞谷糁能喝也能吃,再同煮一些黄豆,这便是那个食粮紧张的年代我们一家人的一日三餐,豆豆糁子半温饱了生活,看起来单调,但这却是我的唯一选项,久喝成瘾,竟然最终成了偏爱,以至于现在,有机会便想大喝几口,边喝边咀嚼黄豆的油香、玉米粒的香甜。
夏收是丰硕的,酷暑之际,烈日炎炎,但就是这烈日,却是农民的最爱,因为,夏收时节最怕阴雨,那时候我的爷爷总反复讲“夏收是龙口夺食,仅一天时差,有人颗粒归仓,有人颗粒无收,阴雨会让麦穗发芽变质,一场及时的收割决定着是一家的生计”。在持续十几天的高温天气里,整个村子都是幸福的,人们洋溢着仓廪实的满足感,话里话外谈论的都是收成,锅里肚中再也没有了无粮的困顿和恐慌,这一切的幸福都来源于充实的夏收。
夏收是辛苦的,一份收成,九分付出。夏收之际,村里的家家户户都是全家动员,大人们天不明就拉着架子车奔赴麦田,干到天黑实在是看不清楚脚下路才陆续收工,小孩还能贪睡一会儿,但也是踏着晨曦踩着夜幕,奔前忙后的抱麦捆,拾麦穗,帮忙推车。割麦子的一天,两头时间最佳,没有毒毒的日头炙烤,最难熬的是艳阳当空的时间里,太阳起初还算是温和,但随着时间推移阳光逐渐变强,中午时刻,达到顶峰,整个麦田都似乎在烤箱之中,烈日之下的树荫处都是热浪滚滚,看的见的蒸汽波浪线般源源不断升腾。
割麦的人们完全暴露在强烈的阳光之中,强烈的紫外线下,人们面色潮红,汗如雨下,草帽之下的额头、脸上、衣背上都满是析出的盐渍,胳膊被汗水浸过,麦芒尖刺尤为生疼,但越是酷热手中的镰刀越要挥舞的快,抢时间就是抢收成。收割扎捆,装车运输时,小孩要帮忙,小时候的我也一样,大人用手提,我却要抱着,麦芒透过薄薄的衣裳,刺在胸前、肚皮,刺痒异常,真真切切的锋芒在身之感,加之烈日高温,其中的辛苦终生难忘。
夏收也是痛快的,只有经历才有深刻的体会。70后的我曾经引以为豪的是,我学会了割麦,学会了全套麦子碾压出粒、扬场、打扫帚去杂技术。在这一系列的劳动过程中,有汗如雨下、酣畅淋漓的痛快,尤其在割麦之时,手豁镰割,腿压捆扎,镰刀挥舞,汗水洒地,接受烈日的考验,在体力劳动后,迫不及待的抱着整个大水壶大口喝着带着烈日味道的白开水,舒畅的感觉透过每一个毛孔。此刻,虽说有高温烈日,锋芒在刺,但内心是自豪的,自己用劳动和付出,换取收获是值得的。看过割过的成片麦茬、整装待运的麦子,深刻感受到劳动的光荣和伟大。
今年,老家也有麦田,只不过仅有几分地,还是父亲在一片反对声中种下的,我深深的理解父亲,因为我同样经历过粮食紧张,永远对夏收有着深刻的满足和眷恋。现在麦田都是机械收割,不到十几分钟,饱满、带着湿度的麦粒已可装袋,随着麦粒源源不断滚入粮袋,我不禁感慨生产条件的巨大变化,但也同时深深的遗憾,遗憾自己再也没有勇气回到那个大口喝着凉白开,顶着烈日,一脸脏、一腿黑,迎着麦芒、不惧酷暑、半蹲着不懈前进的年代。
是啊,远离的艰辛绝不是苦难,而是深度劳动后的美好回忆,是我们永远值得铭记的人生经历。
(礼泉县昭陵镇纪委 刘军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