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母亲是一个极其普通的农村妇女,她斗大的字不认识几个,但却把我们兄弟姊妹培养成了村里有出息的人。从乡邻那一句句夸奖的话语中,就可以看出亲戚对母亲有多么的羡慕和认可。母亲虽然不识字,但她勤快实在、做人低调,农村的人情世故、礼仪风俗她懂得很多,还经常有邻居提着礼当来请教她呢。
母亲平时不爱说话,也不愿意和那些大妈大婶坐在一起扯这家长或那家短的闲话。她很热心,亲戚邻里有个什么事她二话不说,挽起袖子就干活。人家过事去的最早的是她,回来最晚的还是她。因为热心,她总把别人家的事当成自家的事。因而,在村里和我们这条街道上人缘和口碑都很好,我家有什么事邻里都乐意过来帮忙。在我那幼小的心灵深处,她总是忙个不停,白天要挣工分,晚上还要在昏暗的煤油灯下熬夜,不是给我们兄妹纳鞋底就是缝补我们穿出洞的衣裳。这些我都看在眼里,记在心中。
小时候,我非常不让大人省心,总给家人添乱。一次,我溜达到村东里一片梅李园中,看到青青的梅李,忍不住爬上李树偷摘人家几个果子,不想却惊动了那条拴着缰绳的黄色大狼狗,它龇牙咧嘴对着我汪汪叫个不停,看果园的张疯子发现后,提着一根擀面杖粗细的洋槐棍小跑向我这边奔来,我赶紧从树上往下溜,不想被枯死的树枝挂住裤子上的洞,我用力一顿,只听吱一声,裤子挂出了一道长长的口子。“张疯子”提着棍子在果园里把我撵了好几圈。看到他恶狠狠的样子,我赶紧往家跑,失火了似的大喊:“妈呀,救命啊”。母亲听到我的变了腔调的喊叫声,系着围裙惊慌失措的从家里跑出来,看到我惶恐的样子,对追我的“张疯子”说:“张叔,有啥事你跟我说,娃有啥错,我来承担,要打你就打我,不要打我娃”。张疯子哪里听得进去她的话,顺手就照着我把棍子抡过来,我只听一声闷响,母亲捂着额头,血一下子从她的指缝中流出来,我目瞪口呆的望着她,“张疯子”也瞬间愣住了,也不知道咋办。转身走时,还丢下一句话,管好你家这个哈怂娃,不要再让我碰到。刚走了几步,他又转过身,把我摘的那几个青梅李扔在地上。我望着母亲,母亲望着我,我眼睛里充满着可怜,而她眼里却是泪花,自那以后,我再也没有动过别人家的任何东西。
母亲总是对我们兄妹讲,做人要实实在在,干事要干干净净,不要贪占人家便宜,你的东西总是你的,不是你的东西白给你也不能要。她的这句话,几十年后我还一直清清楚楚的记着。一次,她和我去我们镇上赶集,在一个卖布的摊点打算扯点布,和那位胖阿姨讨价还价好半天,那位阿姨经不住母亲的缠磨,最终让了价格。母亲给她开完钱就和我去逛了。这时她好像觉得有什么不对,把找回的钱数了数,眉头一皱急忙往回返,我也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跟着她就走。到了那个卖布的人跟前,母亲说你找的钱有问题,那胖阿姨没好气地说:“有啥问题呀,你不会是想讹人吧,你从我这离开这么长时间了,我是不会承认的”。听了这话后,母亲扑哧笑了起来,你这妹子,是你给我把钱找多了。听了这话,胖阿姨的脸一下子红到了脖子根,看她的表情恨不得从地缝里钻进去。
时光如梭,岁月如河。如今我们都已成家立业,做了父母,也深深体会到了母亲的艰辛和难苦。我们一天天长大,母亲却一天天老去,她曾经白皙红润的脸庞,如今被无情的岁月刻上了一道道深深的皱纹,曾经健步如飞的双脚,现在却步履蹒跚,如灌铅一般;曾经笔直挺拔的脊梁,如今却好似一张弯弓。想到这些,我眼里酸酸的,泪花滚滚。
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孝而亲不待。母亲其实并不需要我们给她买什么,送什么。我们只是没能读懂她苍老的容颜下的内心世界。她不需要山珍海味,不需要花花钞票,也不需要一束娇艳的鲜花。她的心里总装着我们兄弟姐妹,唯独没有自己。她唯一的奢望就是我们能够在工作之余回老家看看她,坐在老屋的马凳上,给她说说工作的事情,谈谈孙女的学习,这些都是她最想听的话。
再过几天就是母亲的生日了,我写不出为她歌功颂德的大作,只希望用这篇朴实无华的拙作唤醒我们做儿女的一份感恩之心。让我们挽着母亲的手,扶着她的腰,陪着即将老去的她一步步走下去。
(驻礼泉县财政局纪检监察组 李永宏)